※〔五〕※
「操,我家裡沒有套。」
「……沒關係,你來。」
「不行,你第一次不能沒有套。」
看著身底下這溫熱美好的人兒懊惱嘀咕,傲驕不已的模樣,他才是不行了。
簡隋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都在誘惑他。
「你不來讓我來,反正我就在這,隨時等著你上。」
——那晚上他們極盡纏綿,像是要把分隔了大半年的遺憾與思念都彌補過來。
※
一宿安眠。
李玉想不起上一回睡得這麼舒服爽快是多久之前的事了,至少得是上個世紀吧。那些糾纏了他許久的夢魘終於都消散雲煙。
他感受著懷裡讓人愛不釋手的觸感和體溫,眷戀的捨不得睜開雙眼。即使敏銳的理智告訴他,這一切皆屬真實非為虛幻,但埋在潛意識中的另一縷脆弱,卻膽怯地要他別輕舉妄動。
直到懷裡的人同樣起了動靜。
簡隋英像是已熟悉這個軀體交纏的姿勢八百回,他閉著眼睛扭動身軀,舉手擴胸伸懶腰一氣呵成,竟沒有一個動作襲擊到他缺席許久的枕邊人。
「嗯啊~~好爽,好久沒睡這麼爽……」
「啊操!我的腰……」
「去你的李玉,你是沒做過愛啊?你大爺的,操你媽就是隻禽獸……靠,年輕真好……」
誰能料到伸個懶腰到頭來會變成哀嚎,簡隋英後知後覺承受了久違的渾身酸痛,不由得罵聲連連。他怒鎖眉峰睜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瞪住李玉這隻白眼狼崽!
「簡哥。」李玉從他初清醒就仔細品察他靈活生動的表情,想忍住大笑,但實在忍不住充盈全身的喜悅與饜足,一張笑臉即使在遮得昏黑黝暗的臥室內同樣擋不了的燦爛招人。他半是討好半是滿足私慾的伸手揉捏簡隋英腰臀,減緩他的不適。
「……還他媽笑個屁,混帳東西……」簡隋英嘴裡雖仍碎罵著,然而晶石般的眸珠子在聚焦後停留凝視他俊臉,那瞳裡蕩漾的神采倒也愜懷不輸李玉。
他回憶昨晚,想起自己居然還曾暗想要這狼犢子狠狠操他?真他媽的,得,這下他真是被操的除了李玉想不起其他了,這小子活該就是他的孽債。
簡隋英哼嗤一笑,抬手用力揉亂他的頭髮直到亂成稻草堆,才稍稍發洩掉些許憤慨。
「簡哥……」
然而李玉不閃不躲,反而笑彎唇角主動湊近過去,近到翻身把他再度壓到身體底下,伸出舌尖就能舔舐他溫軟美味的唇瓣。
「……唔嗯……夠了你,還賴著不起是不是想種在床上?」
「簡哥你太香了……再讓我親會兒……」
終於李玉萬般忍耐地克制住慾望,但仍然拉著簡隋英一起進浴室沖澡梳洗。兩人雖然沒再擦槍走火,但親密的共浴與來往笑容間更衍生繾綣戀戀的溫情。
※
若不是早約好了推不了的會面,簡隋英也想賴在家裡陪他的寶貝兒一整天。
「你今兒個幹嘛呢?要用車不?車庫裡喜歡哪一輛讓你開去?」簡隋英的寶貝愛車們從不隨便讓人碰,但李玉可以是例外,歸因他駕駛技術也過關吧。
然而李玉卻搖頭,「簡哥,我能不能借用你書房?學業要用的資料我都存網上了,你借我台電腦我就能繼續作業。」
簡隋英眸光閃了一閃,「喔,好啊,你儘管用唄,還有什麼需要就跟保姆講。」
李玉笑著,忍不住又問:「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
簡隋英這會兒笑容可囂張了,一雙明眸燦火般絢爛放肆,他踩著驕傲步伐到李玉跟前,壓低身子欺近沙發上的他;右手修長手指勾撩他鬢邊,滑過他耳垂,輕柔如蝴蝶羽翼一般,若有似無又繾綣地覆住他乾淨細緻的臉頰。
「想我,嗯?」
李玉澄淨的雙眼與他回望,清澈直率,卻有點害臊。他用左手覆蓋住簡隋英的,偏過頭在他手心虔誠地烙記吻下。
吻在兩人的心上。
※
簡隋英出門後,李玉敞坐在他起居室中央的沙發上,發呆了一會兒。
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瀏覽這個房間。
簡隋英的「房間」不僅是一間臥室,還連結一間寬廣的書房結合起居室,以及獨立衣帽間。簡哥常說他不愛唸書,但他五花八門的雜學知識涉獵廣泛,反應在書架上的就是各類時常汰換的報章雜誌期刊。
他鍾愛車,從前在他們常住的公寓裡,就有一座展示櫃專門擺放他珍藏的精品模型車,現在搬回老家,它們同樣佔據一大書櫃。
屈指算一算,簡哥和他相處也有兩年了。他們好的時候,兩人當真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能聊,多多少少也聊到過他們的童年過往。
簡哥在房間裡的時候他全副精神都在他身上,所以沒注意,簡哥離開剩下他一人,才發現這房間裡有許多,他僅聽說過或沒聽說的簡哥的成長痕跡。
門框上有量身高的刻痕,但最高只約略搆到他的腰;牆面上幾面獎牌獎章,有他這些年來事業成功的證明,也有學生時代運動比賽的紀念;轉角桌燈下的古董織錦桌布高雅艷麗,明顯不屬於他的風格,但似已靜謐的長久駐留於這個房間;除此之外,這房間內還存在許多不像簡隋英,但頗有年代的小物件。
圍繞著他,像是陪伴著他一起成長。
簡哥沒有在房間內裝飾照片,這些物件們也未曾奪去房間內屬於簡隋英的個人風格,但李玉心想,他知道這些物件的原主人是誰:那一位簡哥甚少提起,但珍而重之的女性,他的媽媽。
他回到書櫃前,抬頭望向最高最角落,一排精裝書背。
〔簡哥,我能看你架上的東西嗎?〕他傳了通訊息過去。
〔行啊,這還用問我?〕沒一會兒得到答應。
於是他踩上墊腳梯,將那幾冊精裝相簿通通搬了下來。
簡隋英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。
李玉舒適地臥躺在他的沙發裡,抱著大本相簿看得津津有味。
他也不知道自個兒心下這份酸軟算是什麼滋味,就走過去敲叩了下他的頭,凶神惡煞地說:「不是說要學習嗎?你是哪一門專業考這個?」
李玉抬頭看他,眼神閃閃發亮,神采之愉悅,讓他臨到舌尖的刻薄話不自覺竟咽了回去。
「呿,就些舊照片有什麼好看的。」簡隋英挨著李玉坐下,不承認有那麼丁點不好意思。
「好看。」李玉笑瞇了眼,將相簿放到一邊,伸手環摟住他。
「你什麼時候都好看。」
「那當然。」簡隋英哼應地理所當然,斜眼看向相簿內容,才「靠」了好大一聲,「媽的這哭得歪七扭八的醜小孩是誰?怎麼能那麼醜!?」他不敢置信地拉過相本細看,照片裡看起來不過兩三歲的小奶娃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,相片旁娟秀的字跡仔細地為他紀錄:『隋英第一次玩鞭炮被嚇哭。』
隨手翻閱,相簿內滿滿的都是簡隋英的童年,這一本是零到參歲,那一本是四到五歲……許許多多他的個人照,全家福,各式各樣的照片,而相片旁三不五時穿插秀麗的字跡,為畫面留下文字註解。
簡隋英已經非常多年沒有再見它們了,久到他已然忘懷裡頭藏了些什麼。有些照片他眼生的像是沒見過,有些觸景即勾起回憶,歷歷在目。他看著看著甚是懷念,尤其是照片上永遠笑靨如花的,他唯一摯愛的女性。
「你哭起來也好看。」李玉低聲輕笑,親暱的鼻息埋在他頸肩。
「放屁。」簡隋英回頭瞪他一眼,「誰准你看我的相本兒了?」
「我問過你了。」
「嘿,鑽漏洞啊你,找死……」
簡隋英瞠大眼手肘頂了他一拐笑罵,和李玉一起回味這些陳年往事。
「媽的,這白新羽從小就會給我惹事,有一回和他扔皮球,這白痴居然給我朝茶几上扔去,操他的茶几碎了還知道要跑,害我被長輩們修理一頓。」簡隋英笑著指點照片上的小白糰子,圓圓滾滾的身軀跟在前頭漂亮男孩的身後跌跌撞撞,前頭男孩雖一臉嫌棄,但也沒仗著修長的雙腿跑遠了去。
「那你沒跑啊。後來呢?」李玉問,眼底笑得溫柔。
「後來我就揍他啊,讓他哭得驚天動地。操,當初要把他打死就沒後來一堆事兒了。」簡隋英邊說邊笑,又翻過一頁。
這些相簿整理的很仔細,簡隋英自己也閱覽過許多回;相簿整理得條理分明,按他的年紀排序。越到後來,簡隋英翻頁的速度明顯放慢。
十出頭歲的簡隋英已見得長大後的囂張放肆,永遠都是孩子群中領頭的那一個,在和一眾長輩的合照中也筆挺的像是渾然天成的傲峰,毫不謙虛。
而時常與他一同合影,高貴美麗的那位女性,笑容卻越來越收斂,病容越來越明顯。
「你都看完了?」
「嗯。」
簡隋英掏出一根菸點上,吸了一口後才繼續看相片。
『穿新訂做的西裝吃爺爺壽酒,隋英寶貝越來越帥了。』一張照片旁書寫。
就李玉所知,簡東遠當年要把趙妍母子帶進門時,鬧得並不是十分平靜。簡隋英的母親是個薔薇般的女性,高貴美麗端莊大方,但若要進犯,那刺很密。
然而相本裡留下的只有她的笑容,只有她對兒子的無盡關愛與寵溺。
最後一頁,只有一張照片。
病床上的女性蒼白面容看向鏡頭,手指與她的寶貝十指交握,露出滿足的笑容;她的寶貝兒子皺緊眉頭面露不滿,但還是擺出最像樣的姿態與他的母親合影。
『隋英寶貝,媽媽祝你永遠快樂,對得起自己,對得起別人。祝你能遇到一個好人,一輩子真誠待你愛你,不會欺騙。』照片旁書寫。
然而與他記憶相左的,是照片下多了一張便籤,嶄新的字跡工整的諾言:
『簡哥,我會一輩子對你好,不會再騙你,不會離開你,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,我說到做到。』
李玉在他翻到這一頁時,十分克制但克制不住地緊緊抱他。
簡隋英緘默了好一陣子。
「放開。」然後他輕聲。
「簡哥。」李玉咬牙,緊聲道:「我不放。」
「放開。」簡隋英語氣冷淡,但沒有推拒意味,「沒要你滾,你弄痛我了。」
李玉這才略鬆手勁,但仍錮抱他在懷裡。
簡隋英舉起菸,深深吸了一口,然後吐出,像要吐出胸口中積壓揮散不去的惡氣。
李玉在這時候扳過他的頭,將那口氣吸進自己嘴裡。
「你幹嘛……!?」
「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猝不及防地,簡隋英看著李玉莫名其妙的舉動,看他被嗆到一個不行,眼淚都噴出來了,但還是扣著他的後頸,抵著他的額頭,烙印般地吻住他唇瓣後才說:「你信我,我知道我現在做得還不夠好,你有任何不滿都對我發洩沒關係,但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。」
簡隋英被他這一齣搞得又氣又笑。
「我信你個白癡啊。不會抽菸搶什麼二手菸來抽。」
「那你以後也別抽了,抽菸對身體不好。」他邊說還邊咳,淚水一直溢出眼眶。
「操,我讓你管我了嗎?」簡隋英實在受不了他這傻模傻樣,笑咧了嘴伸手幫他拍背。
「就我管,你只能讓我管。」
「你他媽的,誰借你的肥膽……」
「……」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