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〔七〕※
『那什麼，小李子，這兩天有空嗎？跟我去秦皇島一趟。』
「有空，什麼事嗎？」
『這不我爺爺打電話來要我過去，叫我把你帶上唄。』
「爺爺？好啊，我們也好幾個月沒問候他老人家了。」
『欸？我的爺爺你沒事叫那麼親熱幹嘛？我還沒跟你算年初擅自叫爺爺來家裡的帳呢！』
「簡哥，你爺爺就是我爺爺，爺爺都同意我們在一起了。」李玉一邊講著電話，一邊想見簡哥吹鬍子瞪眼睛炸了毛的景象，暗暗笑咧了嘴。
『去去去去去，老子可還沒氣消。』
「去拜訪爺爺要準備些禮物，明天我們一起去買些好茶，簡哥你覺得如何？」
『好啊，茶葉我不懂，剛好你跟老爺子聊得來，就聽你的。』
「嗯，那我們明天……」
明天，也想要和你形影不離。
李玉一邊講著電話，一邊珍惜地拿起絨布盒裡的戒指，撫摸、把玩。
他像是在與自己的佔有欲對視，看著它在燈光下折射璀璨閃耀，每一道光彩，都能映照出一個「他」。
他在心裡醞釀一個計劃，但還沒找到時機付諸實行。
「簡哥，你說我們這樣聊到睡著，你會不會就夢見我？」
簡隋英聞言噗哧一笑，似乎頗為驚訝，『喲，小玉玉學會跟哥聊騷了啊。』
李玉原本不是那個意思，但被這麼一調侃，難免心猿意馬臉熱了起來。
『你想我怎麼夢見你？』簡隋英短暫的停頓，讓人想像他是否正用那柔軟的舌頭滋潤了唇辦一圈。『海邊，下午，太陽才剛要落的時候，趁海水還溫暖，我們去海裡游一圈……』
李玉跟著他帶磁性的放浪聲線徜徉在潮汐之中，他們在浪裡嬉戲，然後黃昏近了，火燒的焰紅雲彩迅速驅逐藍天，簡哥說他睏了，就一屁股坐在沙灘上，曲了雙肘將手掌背在腦後作枕頭，豪邁自在的躺平。
他轉頭看到那樣的簡哥時，一股子怦然光速震盪到全身。夕陽下的簡隋英如同披蓋了一層金黃餘暉為被，浪潮聲都不敢驚擾。他永不停歇的阿波羅啊，睡眠時候舒展的眉眼顯得多麼天真無邪？那一雙微微啟開的雙唇紅潤鮮甜，吸引著，吸引著他前去，一親芳澤。
他憶起兩年前也曾看過這般魔幻一瞬，然而那時的他不知道也不可能承認，至多是不自覺再看了一眼，然後眼皮似也沉了，放鬆了軀體學他自由仰躺，舒眠的海風吹拂他闔上眼簾。
——遺憾那時他不知道，也不可能承認。
※
李玉不愛作白日夢。
但若時光旅行是真，他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回到過去，好好把握與回應簡隋英最初那份純然的，心無芥蒂的追求。在他寢食難安的煎熬日夜中，屈指可數的美夢就是夢見自己回到從前，在一切來得及阻止與挽救前付諸行動。
然後在夢醒之後悵然所失，痛哭自己造成的傷害與錯過。
※
『小玉玉，李玉，走神呢。』簡隋英越說越輕，最後像是怕吵著了他一樣細語，『睡著了嗎……？』
「……沒，我在聽。我們什麼時後去？」
『啊？去哪兒？』
「去海邊。」
『噗……哈哈，迫不及待啊？行啊，等哥手邊這兩個項目忙完，咱們再來去好好放鬆個幾天。』
李玉聆聽著簡隋英爽朗的聲音同樣微笑。
重歸於好後的每一天每一秒，都是美夢教他沉溺。簡哥對他好得不計前嫌，讓他歡喜雀躍的同時，亦是憂心恐懼。
——患得患失，成為他的名。
他真的害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已。
「簡哥，你……」
『怎啦，小李子？』
你能不能再跟我說一次，你多喜歡我？
——李玉問不出口。
簡隋英對他突然緘默像是不在意，自顧自的話語聽來倦懶卻也挑逗：
『是不是想哥想到睡不著啊？』
李玉覺得他病得不輕，他想要現在就衝去見他的簡哥，想要聽他真實的聲音，想要注視那雙總能讓他冒火的星瞳，想要嗅聞他融合男香、菸草和剃鬍水的體味，想要碰觸他熱燙的肌膚，每一吋每一分，想要他，真切實在的他。
『寶貝兒，你喘得真好聽，老子他媽的聽得都硬了。』
那夜李玉做了整晚的春夢。
隔天簡隋英去酒店接李玉的時候，被他一把拽到床上身體力行告訴他，夢的內容。
「操……操你媽的李玉，大白天的你發什麼情？唔嗯……老子的新衣服！媽的，輕點……」
「你不是愛聽我喘嗎？你聽仔細。」
「去你……啊……小兔崽子……你、你急個屁……嗯……」
那早上他「做」完「夢」之後，和簡哥照原訂計畫去採買要孝敬他爺爺的禮品，然後軟硬兼施蹭著簡哥跟回他老家，夜來又是一番雲雨。
興許是做得狠了，再隔日一大早兩人出發去秦皇島時，簡隋英既氣悶又睏倦地半癱在副駕駛座上，瞪著窗外發呆。
李玉從車窗倒影覷見他眼皮鬆沉，盹了會兒還要強撐的表情，不禁心頭柔軟。
「簡哥，要不你把椅背放倒好睡一覺？睡醒就到了。」
「睡你媽，老子精神的很！」
得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。李玉聰明的不多辯駁，笑意縱容。
終究簡隋英敵不過睡意侵擾，頭顱一墜陷入沉眠，李玉注意到後，駕駛時更加注重車身安穩，並就近到可停車處暫停。
停好車，李玉脫下身上的薄外衫蓋在他簡哥身上，避免空調的冷風直吹到他；簡哥一撮瀏海掉落，勾纏到他翹長的睫毛，李玉小心翼翼地將之挑開，以免熟睡的被攪擾安眠。
睡著的簡隋英柔和了平時不知收斂的鋒芒，溫順的像是另外一個人。李玉不自覺盯看著良久，數月來的心浮躁動在這一刻得到安撫平靜。
可過沒多久他又坐不住了。好想，好想親他，他的唇那麼柔軟那麼美味。李玉為自己的沉不住氣感到羞赧，明明兩人已經做過那麼多回，對彼此身體十分熟悉了，他對簡隋英的慾望仍然每每一觸即發，像是初嘗情事的少年。
「李玉……老子臉上是鑲鑽還是生黃金了？你看那麼久看屁啊。」閉著眼被看的那人不滿抱怨，扭轉了軀體調整姿勢繼續睡。
「沒。」李玉紅著臉移開視線，回頭發車。
「等等，給我把座椅打平，老子要睡會兒。」
李玉聞言又轉頭看向簡隋英，看見他仍闔著雙眼，然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，誘餌般甜美。
操控座椅的按鈕都在簡哥身側，若他要代勞，那勢必得跨過簡哥的身體。李玉會心笑著，解開安全帶，大動作將右手撐在簡隋英左側，左手伸長去操作開關，他將座椅椅背儘量放平，自己大半上身也覆蓋住了簡隋英。
都這樣了，不親一下說不過去。
「這樣可以嗎，簡哥？」李玉溫存地啄吻簡隋英挺直的鼻尖，唇瓣，一下、再一下。
「行吧，開車。」簡隋英舔了舔嘴，好像偷吃了點心饜足的貓。
※
等在秦皇島的陣仗倒是讓二人都始料未及。
他們遭受突擊似的被迫在兩家爺爺面前表態，然而道出口的內容，誠懇慎重不知已在心裡醞釀了多久。
李玉上前一步，認真對他爺爺道：「爺爺，我和簡哥志同道合，想要一起生活，我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走到今天這一步。至於我們對未來的規劃，確實還沒討論過，但您不能因為這個就認定我們不能長久。」
簡隋英深深看了李玉一眼，也說：「李爺爺，我和李玉確實……性格挺合的，我們倆平時有話聊，做生意什麼，也有個出主意的，生活上互相照顧。我們兩不能結婚，也沒個憑證，就算結了婚還未必保險，關鍵還是看日子怎麼過。您應該相信您孫子，也該相信您孫子選擇的人。」
李玉看了他一眼，眼裡是真實不加遮掩的感動。
礙於兩家爺爺在場坐鎮，以及多少顧忌大哥李玄，李玉沒敢在他們面前做出太明顯的親密舉動，好不容易在菜園裡尋到獨處空檔，他摟著簡隋英抱得密無間隙，埋首在他的頸間好久都不肯放手。
「幹嘛呀你？熱死了。」
「簡哥，你跟我爺爺說的是不是都是真心話？」他環住簡隋英再嗅聞了幾下，才稍稍拉開距離，額頭抵著他的額頭，眼神看進他的眼神認真又期待地問。
簡隋英這才知道他又犯了什麼病，輕笑一聲，原本要推開的手轉而捏上他臉頰，看似漫不經心地調戲：「你說你是怎麼回事？是對老子沒信心，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啊？」
李玉欲言又止卻沒有回答，然而英挺眉目間聚攏透露出的不安緊張，看得簡隋英一時心軟，撇撇嘴道：
「得了，別又這樣瞧著我。哥早跟你說過，這世上沒賣後悔藥，沒有你的也沒有我的，老子既然答應了給你機會，就沒打算反悔。只是咱把話說白了，你從前做的那些我不計較，可一時半刻要全放下，那也是沒法兒的事情。你別給我機會懷疑你，我就也存心跟你好好過下去，這樣行嗎？」
「好。」李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感受，他既是感動的想哭，又被滿足喜悅漲滿全身的想笑。
簡隋英是怎樣多情又無情的人，恐怕沒有人比他更知道，而他體會到簡隋英正在一點一滴地重新敞開他的心房，讓他走進去。
「我們好好過，我不會再辜負你的。」
※。※。
。這一段不小心又太長了，想了想分兩篇。
